大卫·赵（David Zhao）仰卧在牙医的椅子上，嘴里叼着氟化物托盘，办理了一张医疗信用卡。2018年12月，这位来自洛杉矶的消费者律师去北加州郊区圣马特奥的西部牙科诊所看例行牙医。牙医告诉赵，他的牙龈在萎缩。他回忆说，医生告诉他，他需要一个特殊的护齿器，否则就得做手术。

　　赵先生说，他问他这个护齿器是否有保险，办公室工作人员说大部分费用都没有。相反，赵说，他被告知他可以签署一个许多西方牙科病人使用的付款计划。他回忆说，当他躺在椅子上时，一个助手拿着一个剪贴板和一份文件走过来，让他在上面签名。赵通常会仔细阅读文件的每一页，仔细审查条款。但他嘴里含着氟化物托盘，对他的牙龈状况感到紧张。“事后看来，这是一种胁迫，”他说。他回忆说，预约结束后，一名西方牙科诊所的员工给了他一个礼物袋，并护送他离开了办公室。

　　三周后，赵收到了一张来自同步银行的账单，该银行拥有美国最大的医疗信用卡公司CareCredit。账单是1200美元。他说，《时代周刊》查阅了这份声明，其中包括用他的嘴制作模具的费用为425美元，礼品袋里的东西的费用为290美元，其中包括一个昂贵的机械牙刷，这是周没有要求的。但这只是第一个惊喜。

　　他说，虽然牙医诊所告诉他，他签的是无利息还款计划，但实际上他签的是递延利息信用卡，在促销期间付款不收取利息，但如果用户在促销期间没有还清全部余额，就会在原始付款的基础上收取高额费用。赵说，他不得不拿出一大笔积蓄来偿还信用卡，这样他就不会被收取26.99%的递延利息。“我再也不想和牙医有任何瓜葛了，”赵说。

　　西方牙科表示，他们没有对赵的说法提出任何投诉的历史记录，也无法就此事进一步置评。同步银行表示，它不能具体评论赵的案件，但在一份声明中表示，其融资解决方案是“透明和明确的”，多年来为持卡人节省了数十亿美元的利息。

　　赵的经历不仅仅是与医疗服务提供者的糟糕遭遇。这突显出，随着医疗、牙科和兽医费用的上涨，全美各地的病人越来越多地使用医疗信用卡。根据消费者金融保护局（CFPB） 2023年5月的一份报告，到2024年，CareCredit拥有1200万持卡人和27万参与提供商，而十年前这一数字为440万持卡人和17.7万参与提供商。CFPB写道：“越来越多的医疗卡和分期付款贷款的推广和使用，可能会增加患者的经济负担，他们可能会支付更多的钱，并可能损害医疗结果。”研究公司IBISWorld的一份报告显示，到2023年，医疗患者融资行业的收入为153亿美元。该报告发现，由于保费和保险缺口不断上升，医疗保健变得越来越难以负担，越来越多的患者转向医疗贷款或分期付款计划。

　　医疗信用卡似乎对病人和提供者都是一个福音。医生办公室可以预先获得付款，而无需向客户索要账单或保险报销，而客户可以当场获得批准，为他们可能负担不起的手术提供资金。在促销窗口兜售零利率贷款的“递延利息”部分，也可能在利率高企的时候吸引客户。CareCredit不是唯一的医疗信用卡——其他包括ScratchPay、Alphaeon credit和HealthiPlan。

　　消费者保护倡导者说，一些信用卡的条款和隐性成本可能令人吃惊。如果消费者在促销期间没有还清信用卡的余额，他们将被收取自最初购买日期以来所产生的所有利息，利率最高可达30%。crecredit是2024年8月在纽约提起的集体诉讼的对象。它辩称，该卡的利率（2024年5月为32.99%）违反了州高利贷法，该法规定了贷款支付的利率上限。（Synchrony告诉《时代》杂志，它无法对这起诉讼发表评论。）

　　纽约社区服务协会（Community Service Society of New York）的常务董事伊丽莎白·本杰明（Elisabeth Benjamin）说：“我认为人们不明白他们报名参加的是什么。”纽约社区服务协会是一家非营利研究和倡导组织，为面临经济不安全感的人提供服务。“有些人报名参加了这些医疗信贷计划，他们甚至没有500美元的存款。”

　　索尼娅·罗梅罗（Sonia Romero）是洛杉矶的一名养老院工作人员，她于2021年9月前往加州南门的House Dental诊所，想要更换一些缺失的牙齿。她说，她的牙科医生让她签署一些表格，以确定她是否有资格获得一项支付计划，以帮助支付手术费用，但从未提到Synchrony或CareCredit。罗梅罗说，她签署了表格，但最终选择不做手术。因此，几个月后，当她收到CareCredit 3437美元的账单时，她感到很惊讶。医疗服务提供者为她注册了CareCredit，并向她收取了一项她没有的手术费用——她说医疗服务提供者不会纠正这个错误。

　　记者无法通过电话联系到House Dental就此事置评；多次要求置评的电子邮件都没有得到回复。

　　罗梅罗没有付账单，因为她根本没有做过手术。直到2024年9月，她才知道自己被一家名为骑兵SPV I LLC的债务买家起诉，要求偿还债务。骑兵表示，罗梅罗现在欠下4231.82美元。她计划于2025年7月在洛杉矶法院对这笔债务提出异议。“我很脆弱，因为我对自己的牙齿感到尴尬，”罗梅罗说，“他们利用了这一点。”

　　罗梅罗的案件提出了一个问题，即递延利息信用卡的问题应该归咎于信用卡公司本身，还是应该归咎于据称误导客户实际签约内容的提供商。本杰明和其他消费者权益倡导者说，肆无忌惮的医生、牙医和兽医有时会强迫消费者注册医疗信用卡，即使他们的保险或医疗补助计划将涵盖整个过程，或者当他们可能从非营利医院获得经济援助时。

　　西部法律与贫困中心（Western Center on Law & Poverty）的高级律师乔伊?多克特（Joy Dockter）说，一些服务提供者在签约患者时没有适当解释递延利息是如何运作的，或者根本没有明确说明人们是在签信用卡。西部法律与贫困中心在加州提供倡导服务。Dockter说，在这种情况下，罪魁祸首是供应商，而不是他们推销的产品。不过，多克特表示，“医疗信用卡提供商让他们很容易成为坏人。”

　　CareCredit在给《时代》杂志的一份声明中表示，其所有27万名参与服务的供应商必须通过一项培训计划，该计划教导供应商如何解释该产品是信用卡，并向患者介绍该产品的工作原理。CareCredit表示，80%的持卡人在促销期结束前还清了余额，这意味着他们无需支付任何利息。该公司表示，人们使用CareCredit购买维生素、床、助听器和健身器材等产品。该公司在声明中表示：“在超过35年的时间里，CareCredit提供了方便、透明的融资选择，让消费者更容易获得健康和保健产品和服务。”

　　然而，即使大多数CareCredit的客户理解递延利息促销，并在促销期结束前还清余额，该公司也在那些不了解递延利息促销的客户身上赚了大笔钱。Synchrony Bank发布的最新公开收益报告显示，该公司的健康与保健产品（其中CareCredit是最大的产品）在2024年第三季度从贷款利息和费用中赚取了9.56亿美元，比去年同期增长了13%。

　　即使是最精明的消费者也会被医疗信用卡搞糊涂。迈克尔·伊姆博登（Michael Imboden）是亚特兰大的一名52岁的IT专家，他在2024年初注册了一张信用卡，为妻子购买了5400美元的助听器。伊姆博登说，文件没有详细说明贷款的许多条款，包括他每月需要支付多少钱才能在促销窗口内结清，避免延期利息。因为他的账单上只列出了最低还款额和他的余额，所以他不得不拿个计算器自己算出这笔钱。更重要的是，Imboden说，虽然他被告知他有两年的时间还清贷款，但实际上他有23个月的时间。“这是一个滑坡，”他说。“他们提供了获得信贷的途径，但他们也押注于人们错过付款或不阅读细则。”他按时还清了账单，但担心其他人会因此背上意想不到的负担。

　　据CFPB称，递延利息的医疗信用卡往往最终会伤害到信用评分较低的人。该机构称，信用评分低于619的人在约三分之一的递延利息医疗保健购买中应计利息，这意味着这些客户无法在促销期结束前还清信用卡。结果，许多人负债累累。最终，如果消费者错过太多付款，他们的信用评分将受到影响。如果他们的债务增长得足够大，信用卡公司通常会就债务问题起诉他们。

　　国家消费者法律中心（National Consumer Law Center）高级律师吴志奇（Chi Chi Wu）说，催收债务的诉讼往往以有利于发卡机构的判决告终。吴说，在某些情况下，信用卡公司可以从客户的工资中扣钱或从他们的银行账户中取钱。

　　各州已经尝试对医疗信用卡进行更严格的监管。加州一项将于2020年生效的法律要求填写申请表的是患者，而不是医疗服务提供者，并禁止他们在麻醉状态下填写申请表。2024年8月，伊利诺伊州通过了一项法案，禁止牙医及其工作人员填写客户的第三方信用额度申请，并禁止牙医办公室为患者签署带有递延利息条款的第三方信用卡。发起该法案的伊利诺伊州众议员玛格丽特?克罗克（Margaret Croke）表示：“我想确保，如果你打算使用递延利息信用卡，你知道你签的是什么。”CFPB去年表示，计划监控金融机构如何向医疗服务提供者推销产品，尤其关注金融机构是否将借款人置于风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