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3岁的朴延美（Yeonmi Park）逃离朝鲜。10年前，她声称自己曾在2002年左右在边境城市惠山（Hyesan）亲眼目睹朝鲜公开处决了一名观看外国电影的“罪犯”。记者玛丽·安·乔利（Mary Ann Jolley）后来对此提出了质疑，她找到了多名朝鲜叛逃者，相比之下，他们作证说，该市的公开处决早在几年前就停止了。一名脱北者嘲笑朝鲜人仅仅因为看视频就会被处决的想法。但韩国的主要组织接受了这一说法，此后几乎没有受到审查。

　　2015年，韩国政府智库统一研究院（KINU）在引用因观看韩国成人视频而被处决的证词时，“忘记”将毒品指控包括在内。一年后，KINU悄悄地纠正了自己的错误，但从未重新考虑其声称的仅仅因为观看视频就处决了朝鲜人的说法。同年，DailyNK声称，几名走私者因观看韩国视频而被处决，尽管另一种同样令人信服的解释是，他们因将这些视频走私到韩国而被判处死刑。朝鲜在2020年12月通过《反动思想文化排斥法》后，事实核查也被忽视了。DailyNK、过渡司法工作组（TJWG）和韩国政府都声称，该法律允许处决被禁止的媒体的消费者。

　　朝鲜的材料曾三次被泄露，证明这一指控是错误的，但从BBC到NK News的记者都宁愿相信活动人士的说法，而不是仔细研究这一说法。DailyNK自己在2021年1月初获得了解释该法律的文件，明确表示该法律不会以死亡威胁视频观众。只有在进口和传播韩国录像带和出版物的情况下，或者有人作为犯罪组织成员组织和促进集体消费这些内容的情况下，才能适用死刑。

　　2023年3月，DailyNK发布了2022年8月的法律修订全文，再次确认了解释性文件中描述的惩罚，尽管韩国媒体上涵盖死刑范围的第27条的最后一句话不见了。2024年1月公开的一段朝鲜宣传视频也展示了第27条的全部内容，再次证实，单是媒体消费就只会被判入狱。

　　制造法律证据

　　尽管法律中有明确的规定，但韩国政府和活动人士坚持认为，法律的第7条提供了一个漏洞，可以对违反者适用死刑。DailyNK在2023年3月发布了一篇英文翻译，并坚称这篇文章中的韩语“kukhyong”只能理解为“死刑”。据称，它规定“对任何引进、观看和传播反动思想和文化的公民进行严厉的法律制裁，最高可判处死刑。”韩国政府9月份发布的2024年朝鲜人权报告中的翻译也坚称，它直接提到了死刑。

　　在关于2024年报告的新闻发布会上，统一部朝鲜人权记录中心主任金善镇告诉记者，第7条明确允许对“韩国电影、电视剧和音乐”判处死刑。两周前，联合国人权事务高级专员沃尔克·托尔克在联合国安理会上也提出了同样的指控。他声称，该法第7条授权“对引进、观看或传播所谓反动文化的罪行进行包括死刑在内的严厉制裁”。简而言之，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人民仅仅因为观看或分享一部外国电视剧就冒着死亡的危险。

　　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在韩国可以免费查阅的朝鲜词典就明确指出，本文中这个关键术语的含义比在韩国更广泛，在韩国，它只是死刑的同义词。“死刑”一词被定义为“极端严厉的惩罚”，死刑只是最突出的一种，而“范例判决”指的是对革命者判处15年徒刑。二十年来，韩国政府一直在资助编纂一部韩文联合词典。统一部不知道这个词的正确翻译，这说明了统一部的某种无能。

　　篡改证词

　　“DailyNK”和韩国政府也公然篡改脱北者的证词，以支持“如果法律第7条允许处决视频观看者”的主张。统一部还在6月份发布了该报告的宣传视频。它声称使用了报告中引用的证词，但该视频大大改变了迄今为止统一部能够获得的针对2020年法律的韩国媒体公开处决的单一证词。

　　据英国广播公司（BBC）在2023年底采访过的一名脱北者称，2022年4月有一场处决，宣布的罪名是消费和分享韩国歌曲和电影。然而，该视频只提到了观看这些视频的指控。它还声称，证词中说，过去，北韩人因这一罪行只接受了一年的“劳动改造”。但在报告中，这种惩罚是“短期劳动”，朝鲜的刑法将其定义为短期惩罚，在此期间不会撤销任何权利。这使得它无法与更严厉的劳动改造相提并论，专家们也无法将其混为一谈。今年7月，在美国智库战略与国际问题研究中心（Center for Strategic and International Studies）举行的外交部北韩人权国际对话中，也播放了该视频。金善镇本人也重复了视频的错误说法，称处决仅仅是因为观看了韩国的视频。

　　韩国政府于2023年3月发布了第一份关于朝鲜人权状况的公开报告，希望读者相信它提供的证据表明，朝鲜人仅仅因为观看韩国的视频就被处决了。文本中有几次提到“观看和分享”这些视频的人会被处决——就像KINU和TJWG声称他们有证据证明观看视频的人会被判处死刑一样。

　　显然，连韩国总统尹锡烈也成了自己政府的“语言游戏”的受害者。他在去年4月的美国国会英语演讲中首次使用了“观看和分享”这一官方用语，但在第二天的哈佛大学演讲中，他声称报告中包含了电影观众被处决的证词。更糟糕的是，那些听过他在国会演讲的人——从记者到韩国政府聘请的现场翻译——已经以这种方式理解了他的说法。

　　在该法律全文于2023年3月公布后，DailyNK的总编辑李尚勇（Lee Sangyong，音）也开始修改证词，以符合他对视频观众执行死刑的说法，这些证词大多由DailyNK报道。在“北纬38度”发表的一篇文章和两次公开活动中，他引用了几份有关处决的报告，他声称这些处决是根据2020年的法律进行的，其中包括四起据称仅因消费或拥有被禁媒体而被指控的案件。其中一次被描述为对一名军官的处决，原因是用英语“分发包含世界新闻的文件”或用韩语“世界新闻和街景”。

　　但《每日韩国新闻》最初的报道标题指出，这名官员分发了“未经编辑的内容”（pulsun pyonjibmul），这是第27条在出版物、电影和纪录片旁边列出的禁止带入朝鲜或以死亡威胁分发的媒体类型。目前尚不清楚这里的“不纯”是指成人内容还是韩国内容，但该法第29条将允许对色情内容进行类似的惩罚。

　　该法律甚至没有明确规定收听针对朝鲜人的美国或韩国广播的惩罚措施。这也取消了2023年6月的另一次处决，因为他收听了韩国政府制作的电视节目，唯一的目的是向朝鲜播出。

　　李说，在四起处决媒体的案件中，最后一起是处决了一名观看韩国视频的高级军官，但没有提到他的财产也被没收了。根据法律，只有通过出售录像带等非法行为获得利益，才有可能这样做。更有可能的是，他是根据刑法中“反国家罪”的广义定义被判刑的，该定义伴随着死刑和没收财产的双重惩罚。

　　李议员在接受《外交官》采访时表示：“朝鲜在2020年底首次制定《拒绝反动思想文化法》时，韩国内容部分（第27条）明确规定了死刑。但在2022年8月修改法律时，改成了‘强制劳动无期徒刑’。”

　　他继续说:

　　也就是说，在朝鲜，最高领导人的“话语”或“指示”往往优先于成文法。有来自朝鲜国内的报道称，死刑仍在执行，特别是涉及高级官员腐败或大规模传播被禁内容的案件。因此，虽然执法通常从法律规定的侦查和打击程序开始，但执行仍然有可能通过这些替代渠道进行。这种武断的解释在朝鲜很常见，也可能是维持恐惧气氛的策略的一部分。

　　TJWG还声称，自2017年以来，它在三份不同的报告中收到了关于观看视频处决的证词，并歪曲了证词以符合这一叙述。《纽约时报》报道说，该组织在2021年的报告中收集了7起因观看或分享韩国流行音乐而被处决的证据，而《NK新闻》则声称观看韩国视频是处决的“首要原因”。但这一切显然都是错误的，没有非政府组织费心去干预。

　　当我在2023年8月敦促该非政府组织披露证据时，该组织创始人兼首席执行官休伯特·李永焕（Hubert Younghwan Lee）承认，该组织只发现了一起因观看韩国视频而被处决的案件，而其他六起处决中“一些”是因传播而被处决的，“一些”是因观看和分享而被处决的。他还透露，他们声称的关键处决是一群人观看成人视频的案件——非政府组织故意在其报告中遗漏了这一信息。该组织2019年的报告称，导致五名男子被处决的指控是“与女性一起观看韩国视频”，并模糊地声称，受访者提到处决是因为观看“各种韩国媒体”。在朝鲜，这种情况要么被解释为协助和组织卖淫，要么被解释为组织集体消费色情制品（在2020年的法律中也被定义为死罪）。

　　结论

　　活动人士和韩国政府为了支持“观看韩国视频的人在朝鲜受到死亡威胁”的错误说法，竟然不遗余力，令人惊讶。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表明，观看视频的人会被判长期监禁，分发视频的人会被处决。这已经令人震惊了，本来可以变成一场令人信服的批评朝鲜的运动。

　　但相反，批评者坚持推动耸人听闻的叙述，希望进一步调动公众对朝鲜的情绪。对活动人士来说，这可能意味着增加资金；对政府来说，这是一个将公众团结在其强硬对朝政策背后的机会。韩国保守派在朝鲜问题上歪曲或歪曲真相的倾向是众所周知的，令人惊讶的是，即使是主要媒体也宁愿忽视这些说法中的众多危险信号。

　　在2022年的就职演说中，朴槿惠感叹道：“由于国家间的冲突，真相经常扭曲和严重扭曲。”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政府对朝鲜的人权运动已经成为一个重要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