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缅因州中部沿海地区，一名儿科医生看到青少年如此依赖大麻，以至于他们几乎每天都在吸食大麻——“数量惊人，”她说。

　　从华盛顿州到西弗吉尼亚州，精神科医生治疗了越来越多因服用这种药物而产生妄想、偏执和其他精神病症状的人。

　　在小型社区医院和大型学术医疗中心的急诊科，医生们都遇到了由这种药物引起的严重呕吐的病人——他们说，这种潜在的毁灭性疾病曾经很少见，但现在很常见。

　　随着大麻在全国范围内加速合法化，医生们正在努力应对这种药物使用激增及其强度所带来的影响。一个价值330亿美元的产业已经生根发芽，生产出越来越多的大麻产品，这些产品令人陶醉，与一代人以前的大麻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数以千万计的美国人出于医疗或娱乐目的使用这种药物，其中大多数没有问题。

　　但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更频繁地使用效力更强的大麻，越来越多的人(主要是长期使用者)正在承受严重的健康后果。

　　累积的危害比以前报道的更广泛、更严重。各州法规的漏洞、有限的公共卫生信息和联邦政府对研究的限制，使许多消费者、政府官员甚至医疗从业者对这些结果一无所知。

　　《纽约时报》一次又一次地发现了危险的误解。例如，许多使用者认为，人们不会对大麻上瘾。但是有数百万人这样做。

　　根据哥伦比亚大学公共卫生研究人员为《纽约时报》进行的一项独特数据分析的估计，大约有1800万人——近三分之一的18岁及以上用户——报告了大麻使用障碍的症状。这意味着他们会继续使用这种药物，尽管对他们的生活产生了重大的负面影响。其中，约有300万人被认为是成瘾者。

　　这些估计是基于对2022年美国全国毒品使用调查的回应，这些人在过去一年内报告了任何大麻消费。结果在18岁至25岁的人群中尤为明显:据估计，超过450万人每天或几乎每天都在使用这种药物，其中81%的使用者符合这种疾病的标准。

　　“这意味着几乎每个每天使用它的人都在报告它的问题，”美国国家药物滥用研究所(National Institute on Drug Abuse)副所长威尔逊·康普顿(Wilson Compton)博士说，他没有参与这项分析。

　　大麻以缓解恶心而闻名。但对一些用户来说，它有相反的效果。

　　詹妮弗·麦卡卢索(Jennifer Macaluso)是伊利诺伊州埃尔金(Elgin)的一名美发师，在她40多岁时，医生建议她服用这种药物来治疗严重的偏头痛。从2019年开始，每当她感到头痛时，她就会抽一支大麻电子烟笔，从医用大麻药房里取出一颗可食用的大麻。它工作。

　　但几个月后，她出现了胃痛——恶心和呕吐的发作，使她虚弱不堪，不得不停止工作。大约有十几个医生误诊了这个问题。一个切除了胆囊，另一个切除了隆胸。有几个人把她的症状归因于更年期。

　　在2022年上网搜索后，Macaluso怀疑她患有大麻素剧吐综合征，这是一种由大量使用大麻引起的疾病，症状是恶心、呕吐和疼痛。它会导致极度脱水、癫痫、肾衰竭和心脏骤停。在极少数情况下，它会导致死亡——在美国至少有8人死亡。

　　自2004年首次记录该综合征以来，医生们表示，他们观察到病例急剧增加。由于在医疗记录中没有一致的记录，这种情况几乎不可能精确追踪。但研究人员估计，在美国几乎每天吸食大麻的人中，有多达三分之一的人可能有这种综合症的症状，从轻微到严重不等。

　　最终，一位新的医生证实了Macaluso的诊断。

　　与此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求助于大麻来缓解焦虑、抑郁和其他心理健康问题，很少有人知道它会导致暂时的精神病，并且越来越多地与慢性精神病的发展联系在一起。

　　马萨诸塞州贝尔蒙特市麦克莱恩医院(McLean Hospital)的精神病学家劳伦·莫兰(Lauren Moran)博士是看到更多精神分裂症病例的医生之一，他们认为这些病例与使用大麻有关。她说，她向病人强调，“大麻对大多数人来说是一种良性物质，但它也是一种危险因素。”她告诉他们，“你们在这里的事实表明，这对你们来说可能不是良性的。”

　　为了评估使用大麻的健康风险，《纽约时报》检查了医疗记录、公共卫生和保险数据;科学研究综述;采访了200多名卫生官员、医生、监管机构和消费者。记者还调查了200多名医生和近600名患有大麻素呕吐综合征(CHS)的人。

　　医生和研究人员承认，大麻对某些病人的健康有益。他们中的大多数人支持大麻合法化。但许多人担心，在了解其影响、监管商业市场和披露风险方面存在巨大差距。

　　“大麻不应该因为它是合法的就被当作安全的东西，或者因为它是天然的就被当作安全的东西，因为实际上，它显然对我的一些病人造成了伤害，”马萨诸塞州儿童总医院负责青少年医学的斯科特·哈德兰博士说。

　　近30年前，当各州开始将大麻合法化时，最初是为了医疗用途，他们启动了一项意想不到的公共卫生实验。根据联邦法律，大麻仍然是非法的，这阻碍了监管和科学研究。

　　《纽约时报》发现，各州出台了不一致的标准和其他规定。只有两个州限制四氢大麻酚的含量，四氢大麻酚是大麻中令人陶醉的成分。只有10个州要求这些产品附带健康警告。没有一个监测——甚至没有能力评估——全面的健康结果。

　　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临床心理学家和神经科学家嘉莉·比尔登(Carrie Bearden)说，“在我们国家的历史上，没有任何一种医学会让你的医生说，‘去做实验，告诉我会发生什么。’”

　　当奥罗拉科罗拉多大学医院的急诊医生肯农·希尔德(Kennon Heard)第一次听说CHS时，他感到很惊讶。在上世纪90年代的实习医生生涯中，他被告知，与大麻有关的问题在急诊科很少见到。现在，他说，他的医院每天都在治疗患有这种综合症的病人:“我们开始一次又一次地看到这种情况。”

　　2018年对纽约贝尔维尤医院(Bellevue Hospital)急诊科患者的一项调查发现，在透露每月至少吸食大麻20次的18至49岁人群中，有三分之一的人符合该综合征的标准。根据这些比率，研究人员估计，今天美国大约有600万几乎每天吸食大麻的人可能有CHS的症状。

　　在过去的二十年里，这种综合症的出现与美国大麻合法化的传播同时发生。

　　20世纪90年代吸食的大麻，通常含有约5%的四氢大麻酚，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些公司推出了不起眼的电子烟笔、速效电子烟、含有增强效力剂的预卷烟，以及含有高达99%四氢大麻酚的浓缩物。

　　随着新产品的出现——无论是在合法的药房还是在非法的市场上——以及全国各地的医院都看到了CHS的涌入，研究人员呼吁有关该综合征的公共卫生信息，并对医疗提供者进行更多的教育。但意识传播缓慢。

　　其中一个障碍是，美国医疗服务提供者使用的系统中缺乏针对该综合征的特定诊断代码，这使得追踪该病症具有挑战性。

　　现存的代码并不能准确地捕捉到大麻的所有不良影响。例如，根据非营利机构医疗成本研究所(Health Care Cost Institute)关于65岁以下、有雇主支付保险的患者的数据，2016年至2022年，全国与大麻相关的诊断增加了50%以上，从大约34.1万人增加到52.2万人。但该组织表示，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数字被低估了。

　　许多医生说，他们看到越来越多的病人患有大麻引起的暂时性精神病——持续数小时、数天甚至数月。虽然它在年轻消费者中更为常见，但它可以折磨所有年龄段的人，无论是重度使用者还是第一次使用者，无论是否有家族病史或其他精神疾病风险因素。

　　医生们还发现，精神分裂症等慢性精神疾病的发病率有所上升，他们认为大麻是其中一个促成因素。

　　吸食大麻会影响大脑发育，尤其是在青春期到25岁的关键时期。这也是精神病通常出现的时期，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两者之间存在关联。最近的研究表明，大麻的效力越强，使用频率越高，消费年龄越早，风险就越大。

　　一项在欧洲11个地点进行的研究发现，经常吸食大麻的人患精神障碍的可能性是从不吸食大麻的人的近五倍。大麻的四氢大麻酚含量至少为10%。安大略省的一项研究发现，青少年使用电子烟的风险是不使用电子烟的11倍。研究人员估计，在丹麦21岁至30岁的男性中，多达30%的精神分裂症病例可归因于大麻使用障碍。

　　比尔登管理着一家面向12至25岁人群的诊所，这些人开始出现精神分裂症症状。他估计，20年前开业时，约有10%的患者经常使用大麻。她估计，现在有近70%的人这样做。

　　病人告诉她，大麻能让他们平静下来，并提供暂时的缓解。她认为这可能是对的，但也认为大量使用这种药物会导致他们的潜在疾病，并影响他们的治疗，这一观点得到了业内其他人的认同。

　　33岁的雅文特·希尔(Javonte Hill)说，直到去年他从丹佛的一家药房抽了一口大麻花，他才知道这种药物与精神病有关。希尔在离开海军之前就被诊断出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焦虑和抑郁症，但没有寻求治疗。他26岁的女友伊娃·萨莫拉(Eva Zamora)偶尔吸食大麻，并告诉他这是一种放松的好方法。几天前，他吃了一口可食用的东西，就感到不安。一名药房工作人员提供了另一种产品，称它会更放松。

　　但希尔很快就被恐惧、偏执和幻觉所淹没。大约一个小时后，当他们的两只狗开始打架时，他上楼，拿起枪开始射击，打伤了萨莫拉，杀死了一只宠物。

　　“就像现实在我面前消失了。我看到了地狱里的魔鬼和恶魔的描绘，”希尔说。医疗记录显示，他被诊断出患有药物引起的幻觉，在承认虐待动物和袭击指控后，他正在接受缓刑。

　　即使没有精神病或CHS，大麻也会扰乱生活。

　　虽然这种药物可以帮助内源性大麻素系统，缓解一些疾病症状，让人感觉良好，但定期大剂量服用也会使系统失去平衡。人们必须不断增加用量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戒烟会导致焦虑、抑郁和其他戒断症状。

　　21岁的纳撒尼尔·卡茨(Nathanael Katz)是数百名大麻使用者之一，他们告诉《纽约时报》，他们曾与大麻成瘾作过斗争。他12岁时开始吸食大麻，当时一个堂兄递给他一支大麻烟。13岁的时候，他每天都在吃东西。

　　有一段时间，他喜欢它减轻了他的焦虑。但随着他的耐受性和使用量的增加，他开始感到更焦虑，更内向。没有大麻他就睡不着也吃不下。

　　卡茨说:“这就是为什么我真的知道这是个问题，因为我就像，‘我不喜欢它给我的感觉’，但我仍然会不断地这样做。”他最终也服用了阿片类药物，最后进了戒毒所。现在他已经戒酒14个月了，他指导青少年戒毒。

　　去年，全国药物使用和健康调查发现，18至25岁人群中大麻使用障碍的比例为16.6%。它已经赶上了酒精使用障碍的比率，15.1%。

　　“这确实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流行病学教授黛博拉·哈辛(Deborah Hasin)说，她为《纽约时报》对调查中的其他数据进行了独特的分析。

　　戒掉大麻可能会很困难。患有CHS的人通常会遇到最大的困难，包括类似于戒断较重药物的身体疼痛，但其他人也在努力进食，睡眠和其他功能。那些转而使用大麻来缓解焦虑或抑郁的人发现，在没有大麻的情况下，这些潜在的问题一开始会恶化。

　　越来越多的医生和消费者表示，迫切需要在方便合法获取大麻和更好地保护公众之间取得平衡。伊利诺斯州的美发师马卡卢索说，如果她早知道这种药物会造成这样的痛苦，她就不会在症状出现后继续服用它。

　　“我最关心的是:人们需要知道，”她说。“我们必须警告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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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最初发表于《纽约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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