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学术界和其他左倾机构中去中心化白人的诸多努力中,有一项是针对音乐学中体现的假定的种族主义倾向。这是一个困扰我多年的问题,亨特学院音乐教授菲利普·尤厄尔(Philip Ewell)的新书《论音乐理论,让音乐更受欢迎》(On music Theory, and Making music More for Everyone)就是一个例证。尤厄尔的书是他在2020年广泛阅读的文章《音乐理论和白人种族框架》的扩展,书中充满激情地论述了音乐理论的研究受到种族主义的影响。
我不是一个音乐学家出身,但音乐是我一生都在密切关注的东西,我在哥伦比亚大学教授音乐史课程。过去,我曾对尤厄尔关于音乐理论的一些主张提出过质疑。在读完尤厄尔的书之后,我有了更多的想法。
尤厄尔的原创文章是音乐学中去中心化白人运动的主要推动力。这一运动当然产生了一些积极的结果。黑人古典作曲家如约瑟夫·博洛涅(Joseph Bologne, 18世纪法国加勒比小提琴家、作曲家和击剑手,也是新电影《骑士》的主角)、威廉·莱维·道森(William Levi Dawson)和弗洛伦斯·普莱斯(Florence Price)(都是20世纪的美国人)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是至关重要的。学者们必须强调像乔治·沃克这样的美国黑人作曲家的作品,就像他们学会提升12世纪宾根的女修道院院长希尔德加德一样。但尤厄尔正在寻找比这更具革命性的东西:对音乐学的焦点、程序和期望进行彻底的改革,其中许多被认定为“白人”的东西被怀疑,而许多不是被假定为欢迎的东西——尽管尤厄尔没有提供具体的例子来说明这些额外的非“白人”材料可能是什么。
事实上,尤厄尔的许多建议似乎都需要放松要求和期望。在这一点上,他加入了其他领域的类似呼吁,在这些领域,社会政治意图高于事实发现、线性推理和基本好奇心(如本文所述,我的同事帕梅拉·保罗(Pamela Paul)两周前讨论过,我是这篇文章的合著者)。我们被鼓励去思考一个没有“白色”经验主义的物理学和一个得到正确答案是可选的数学。在这里,尤厄尔提出了一种音乐学方面的专业证书,这种证书不需要迄今为止弹钢琴或翻译任何外语的习惯能力,如果愿意的话,一个人可以在节拍制作或录音的基础上获得学位,而不需要演奏任何乐器。
以钢琴为例,尤厄尔认为它“强化了对白人和男性的承诺”,因此不应该期望那些教乐理的人会弹钢琴。但是,抛开“是什么让男性或白人弹奏钢琴”这一核心问题不谈,事实是,键盘比大多数乐器更适合于展示音乐理论,原因很简单,人们可以在键盘上弹奏和弦。尤厄尔似乎还提到了这样一个事实,即现在有在线教学理论的工具,但它们能取代一个能够自发地执行基本部分以演示这些原则的教师吗?
尤厄尔还认为音乐学不应该对外语有任何要求,因为希腊语、拉丁语、意大利语、法语和德语都是“白人”语言。问题比比皆是。我们真的希望音乐专家不能阅读或理解瓦格纳、普契尼或任何用这些特定语言创作的作品的歌词吗?我觉得尤厄尔可能不会介意。他暗示,学生们可以指出非“白人”语言:“不用说,除了这五种语言之外,还有用外语写的音乐理论著作值得学习,它们可以代表欧洲大陆内外其他长期丰富的音乐理论传统。”这是一个令人着迷的提议,我一点也不反对。但是很难准确地评估,因为尤厄尔没有告诉我们他所指的任何一种语言。如果我们对这个问题最大限度地不白,我希望他指的是斯瓦希里语、豪萨语、阿姆哈拉语或特维语的音乐理论作品,但最好能有一些具体的信息。
传统上,音乐理论的教学主要侧重于奥地利音乐理论家海因里希·申克(Heinrich Schenker)的作品,尤厄尔在2019年的文章中特别抨击了他。在书中,尤厄尔扩展了他的观点,认为研究申克应该是可有可无的,因为他——就像他那个时代和那个地方的许多讲德语的人一样,跨越了20世纪之交——是一个有着明显种族主义观点的德国民族主义者。蒂莫西·杰克逊(Timothy Jackson)是一家致力于申克研究的小杂志的编辑顾问,他委托出版了一期特刊,刊登了对尤厄尔文章的回应,其中大部分都是批评的。这个问题在音乐界被广泛谴责为种族主义,杰克逊被禁止发表该杂志,并被要求解雇他在支持该杂志的大学的教授。
当然,人们可以对尤厄尔的各种建议进行合理的辩论,但令人不安的是,除了去中心化的白人可能带来的挑战之外,这些建议往往意味着放松标准,而没有带来新的挑战。在尤厄尔的世界里,获得音乐学硕士或博士学位要容易得多:不需要弹钢琴(或者显然,任何乐器),不需要学习外语,不需要参加标准化考试或提交匿名同行评议(这是尤厄尔的另外两个目标)等等。尤厄尔这样回答:“如果有人说我的任何建议都是‘降低标准’,那就反驳这种说法。通常,降低标准意味着越来越少白人和男性化。”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他的想法不涉及降低标准;他只是将这些标准斥为种族主义的“代码”。
因此,假设是,任何给定命题的“白人化”或“男性化”必然是一种纯粹的权力游戏,而不是理性的美学或逻辑结论。这引出了一个我们不应该问的问题:如果,在古典音乐方面,白人,在他们所有的背信弃义中,有什么是正确的呢?我的意思是,所有受过密切研究音乐训练的人都应该熟悉它?黑人把切分音当作默认音,用蓝色音符,尤其是在非洲,用复杂的节奏来演奏。所有这些元素都深深影响着我们的现代音乐体验。但用尤厄尔的话说,贝多芬的第七交响曲只是白色的东西?在一篇博客文章中,尤厄尔认为这位作曲家只是“高于平均水平”,被白人当权派崇拜。
当然,任何白人的想法和对批评的反应——就像任何人一样——都可能受到他的特权和偏见的影响。但我们需要论据来证明这一点。当白人男性提出反对意见时,草率地将其视为无效,这似乎比捂着耳朵更不明智。
约翰·麦克沃特(@JohnHMcWhorter)是哥伦比亚大学语言学副教授。他的著作有《九个肮脏的词:阴沟里的英语:过去、现在和永远》,以及最近的《觉醒的种族主义:一种新宗教如何背叛了美国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