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民党总裁选举将决定离任的岸田文雄接任日本首相一职的人选。目前,包括岸田文雄政府内阁成员在内的7名自民党议员预计将加入竞选。取决于其他一些有希望的竞争者能否获得20个公众支持——这是参加自民党选举的最低要求——候选人的数量可能会更多。候选人必须在9月12日之前正式加入竞选。
作为自民党的坚定成员,所有竞争者都会在基本原则和政策上达成一致,比如修宪和与美国建立强有力的联盟,但在一个特定领域也存在明显的分歧——尤其是经济政策。
一类是所谓的财政鹰派,代表人物是河野太郎(Kono Taro)和石巴茂(Ishiba Shigeru)——两人都已宣布参选——以及预计将加入这一阵营的茂木敏充(Motegi Toshimitsu)。“鹰派”主张采取克制的货币政策,以改善日本近几十年来不断膨胀的债务状况,并建议日本央行(Bank of Japan)提高利率,以抑制通胀,实现财政稳定。
甚至在日本央行7月底宣布最近一次加息之前,河野幸男和茂木茂木就一直在主张采取此类措施。此外,在宣布参选的新闻发布会上,河野强调了财政纪律的必要性,表现出了“鹰派”的标志性特征。在经济立场上,石破茂更加坚定和充满激情。作为前首相安倍晋三(Abe Shinzo)的长期竞争对手,石破茂一直直言不讳地批评严重依赖宽松货币政策的“安倍经济学”。
财政鸽派对货币政策的看法截然不同。从鸽派(主要由意识形态上保守的自民党成员组成)的角度来看,非常规的货币宽松政策是治疗数十年来限制日本经济增长的通缩的灵丹妙药。按照这种观点,日本最近的通胀螺旋上升应该被视为一个信号,表明保守派偶像安倍种下的种子开始开花结果。作为安倍遗产的继承人,鸽派认为,他们应该继续推行他的货币宽松政策,增加公共支出,这将有助于振兴日本经济。
最能代表鸽派观点的竞争者是前岸田文雄的经济安全大臣小林孝行(Kobayashi Takayuki)。小林是第一个正式宣布参加自民党总裁竞选的人,他在竞选宣言中阐述了自己的鸽派货币观。他宣称“经济优先于财政”,承诺“大胆地向地方投资”,“彻底支持中小企业增加利润”,毫无疑问,财政纪律将成为小林政府的次要目标。
和小林一样,早苗隆一(Takaichi Sanae)也是鸽派货币政策的坚定支持者。早苗隆一是一位民族主义政治家,在2021年的自民党选举中是安倍的首选竞争者,今年正在寻求第二次机会。2022年,即使由于疫情导致的供应链中断和俄乌战争等外部因素,生活成本开始上升,高市孝一仍毫不道歉地表示,安倍的政策一直在发挥作用,因此岸田文雄应继续维持非同寻常的货币宽松政策。在财政政策上,高市孝一和小林孝一看起来一样鸽派;预计她在宣布参选时将主张“积极的财政刺激”。
从历史上看,财政鹰派代表了自民党的多数意见。从1960年到1996年,16位自民党首相中有4位是财务省出身,其中10位曾担任过财务省长官。在战后,财务省一直把财政责任作为组织优先事项。其中,大平正芳在实现财政审慎方面最为坚定,这导致他提出了大规模的间接税,包括提高消费税,这并不受公众的欢迎。
然而,近几十年来,两个主要因素导致了自民党内部鸽派经济政策的兴起。首先是20世纪90年代的经济衰退。上世纪90年代初,由于市场崩盘和房地产价值暴跌,投资组合偏向房地产的日本金融部门突然背上了沉重的债务负担。为了解决这一问题,自民党政府开始慷慨地增加公共支出,从而为未来的鸽派经济政策打开了一扇机会之窗。这就是为什么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债券发行呈上升趋势。
第二个因素是安倍晋三(Abe Shinzo)。由于自民党的主流和正统经济学在经济政策辩论中倾向于鹰派,长期以来,鸽派被认为是“失败者”。事实上,根据小野信胜(Ono Nobukatsu)的书,自民党的经济鸽派确实是这样形容的,因为他们的队伍中充斥着被认为是边缘人物的官僚或政客。这本书描述了鸽派的崛起。
这种情况在2012年发生了变化。安倍在2007年被赶下台,原因是他的政府过于关注保守派的“红肉”问题,而不是大多数人的面包和黄油问题。他将鸽派经济政策视为摆脱日本经济困境的突破口,同时也是一个政策平台,表明他实际上已经从第一任期的错误中吸取了教训。
事实上,安倍标志性的一揽子经济政策,即安倍经济学,包括“激进的货币政策”和“灵活的财政政策”等支柱,这些都融合了鸽派经济政策的特点,这标志着鸽派取得了重大胜利,他们能够将安倍转变为他们中的一员。虽然安倍经济学的两个目标——“摆脱通货紧缩”和“财富扩张”——没有完全实现,但大胆的货币宽松政策与日本央行的配合显著推高了股价,并为安倍在民意调查中的持续成功做出了贡献。随着他在党内权力的巩固,以及志同道合的保守派人数的增加,他对经济的看法演变成了主流保守派的立场。
然而,尽管安倍政府时期财政鸽派对日本经济政策有着巨大的影响力,但他的去世似乎削弱了他们的影响力。安倍去世后,岸田文雄接替了黑田东彦(实际上是安倍的货币政策沙皇),让上田和夫(Kazuo Ueda)接任。上田和夫在公开听证会上似乎考虑到了保守的货币宽松要求,但对日本的货币政策进行了重大修改。此外,大量安倍派系成员(主要是财政鸽派)参与的秘密资金丑闻,可能会进一步削弱鸽派的影响力。
在当前这个关键时刻,继续推行鸽派经济政策似乎是不可能的。尽管自2008年经济衰退以来,西方工业社会一直维持着极低的利率,但随着通货膨胀的肆虐,他们再次提高利率以遏制通货膨胀——这让日本落在了后面,给日元施加了下行压力,同时也提高了日本严重依赖的进口商品的成本。尽管教科书上控制通胀的政策是提高利率,但庞大的政府债务使日本很难做到这一点。这样做会进一步增加债券的利息支出,这已经占到国家预算的24%。
鉴于日本目前的情况,经济上的解决方案将是逐步提高利率,同时减少公共支出对政府债务的依赖。然而,不顾日本经济的现实,即将参加自民党党魁竞选的保守派人士正在极力主张似乎与之背道而驰的政策。脱离现实的政策被提倡的事实表明,鸽派经济已经成为日本保守主义的重要信条,而不是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理性经济政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