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塞西莉亚·阿维佐都会对她的五个孩子说同样的话。

　　“我们在露营，”她会说。

　　事实上，那是2020年的夏天，这家人最近被赶出了他们在亚利桑那州格伦代尔的家。他们每天晚上都挤在阿维佐的雪佛兰Equinox的后备箱里，睡在城市各处的停车场里，在QuikTrip加油站的浴室里洗澡，而她则在努力寻找负担得起的住房。

　　一年多后，阿维佐把孩子们安置在她的SUV后座上睡觉，终于有了一份好运气:格伦代尔市(Glendale)开始为其经济实惠住房券计划开放候补名单抽签。她立即提出申请。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搬家。

　　“我以为那肯定是我的，”她说。

　　她没有意识到的是，在全国各地，还有成千上万绝望的人也申请了申请，其中包括来自新奥尔良的一位单身女性，来自伊利诺伊州的750多个家庭，以及来自阿拉斯加安克雷奇的一个五口之家。

　　几周后，阿维佐坐在汽车的驾驶座上，收到了一封来自格伦代尔房屋管理局的电子邮件。

　　“不幸的是，你的预申请没有入选等待名单，”邮件说。

　　由于美国各地的经济适用房正在迅速消失，许多人越来越愿意——甚至需要——为了它而搬家。住房的稀缺导致了一种全国范围内的现象，称为“等待名单购物”，贫困家庭在互联网上搜索开放的经济适用房等待名单，实际上是在玩地理轮盘赌游戏，因为他们试图在离家很远的地方获得补贴住房。

　　这一趋势是美国住房危机加深的一个征兆。根据全国低收入住房联盟(National低收入住房联盟)的数据，该国每100个极度低收入的租房家庭只有36套经济适用的出租住房。公共住房项目长期以来一直受到投资减少的影响，导致城市失去有保障的保障性住房库存。地方住房管理部门通常要等上好几年才能推出经济适用房项目，或者已经无限期停止接受申请。

　　即使人们得到了住房代金券，他们也很有可能无法使用它。这种代金券只能用于一定价格限制下的租赁单位，而且可用的代金券太少了。最重要的是，许多房东不接受代金券，因为代金券使用者的耻辱和代金券的管理负担。

　　专家们说，问题在于经济适用房普遍严重短缺，而不是人们在自己所在城市之外申请经济适用房项目。他们说，联邦政府不应该让大量贫困家庭争夺有限的资源，而应该在住房券和其他解决住房危机的办法上投入更多资金。

　　阿维佐说，打开格伦代尔的拒绝邮件后，她盯着手机，感觉世界变慢了。

　　她把头放在方向盘上，转身看着她的孩子们并排睡在后面。起初，她以为一定是弄错了。然后，她感到很生气。

　　“我车里有五个孩子，你却告诉我我没有中彩票，”她记得自己当时难以置信地想。“你们做了什么?”

　　格伦代尔于2021年7月开放了住房选择券计划的候补名单。短短三周内，申请就从全国各地蜂拥而至。

　　格伦代尔住房管理局的数据显示，这座拥有25万人口的城市收到了超过1.1万份申请，但只有350个空缺的等待名单。来自48个州、华盛顿特区和波多黎各的候选人争夺席位。

　　他们进入候选名单的几率比哈佛大学的录取率还要低。

　　住房选择代金券计划，以前被称为第8节，是一项联邦计划，使非常低收入的家庭能够负担得起私人市场的租赁住房。租户支付收入的30%作为租金，代金券支付其余费用。该项目几乎全部由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HUD)资助。

　　等待名单是必要的，因为房屋管理部门几乎总是有远远超过他们所能帮助的申请人。

　　HUD允许人们在任何他们想要的地方申请尽可能多的住房等待名单，这为人们提供了选择和过上更好生活的机会。它还可能有助于解决种族隔离问题，因为歧视在历史上限制了黑人和其他有色人种的住房选择。

　　像许多其他地方一样，格伦代尔以抽签的方式处理大量的申请，这意味着每一份申请——无论是来自阿拉斯加的家庭还是街上的家庭——都有均等的机会被选中。

　　在格伦代尔的代金券等待名单中，大部分被随机选择的家庭来自亚利桑那州，四分之一来自其他州，只有不到20%的家庭已经生活在格伦代尔。等候名单上的名额被来自全国各地的人抢购一空，比如来自科罗拉多州科罗拉多斯普林斯的一家四口;来自加州奥克兰的单身女性;还有来自芝加哥的十几户人家。

　　不只是格伦代尔。全国各地的城市和城镇吸引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申请人，尽管数量差异很大。

　　爱荷华州的迪比克(Dubuque)每月开放24小时的等候期。据一名市政府官员称，在11月收到的近300份申请中，只有一半多一点来自爱荷华州以外。

　　俄亥俄州凯霍加县的一名官员在电子邮件中说，克利夫兰地区的等候名单上有1.5万人，其中约有700人来自外州。

　　宾夕法尼亚大学(University of Pennsylvania)住房倡议(Housing Initiative)的博士后马修·福尔(Matthew Fowle)说，2017年，在洛杉矶申请购房的大约18.8万户家庭中，有超过10%的家庭不是来自洛杉矶县。福尔正在与该市住房管理局合作一个项目。

　　在亚利桑那州的其他地方，排队购物也在发生。马里科帕县和钱德勒在2020年开放候选名单时，这些项目的经理说，每个候选名单上约有四分之一的申请来自亚利桑那州以外的地区。

　　一些人告诉《今日美国》网络的成员《亚利桑那共和报》，他们为了住房代金券而跨越州界。虽然搬家可能会让他们的经济枯竭，但这是他们拥有一个负担得起的住所的唯一机会。他们都曾试图在自己的城市或城镇获得代金券，但未能如愿。

　　2022年1月，Carleone Moore收到了一封意外的电子邮件:他被选为德克萨斯州埃尔帕索的代金券候补名单。

　　摩尔是一名残疾人，当时住在拉斯维加斯，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已经申请了埃尔帕索的候补名单。在一年前被拉斯维加斯的候补名单拒之门外后，他住在酒店房间里，并把自己的物品放在储藏室里。

　　所以当埃尔帕索来敲门时，他答应了。几个月后，他贷款5000美元支付搬家费用，搬到了700多英里以外的地方。

　　到目前为止，这一举动并不容易。他的新社区没有太多的公共交通，而且他的公寓也有一些问题。但他说，他希望自己能成功。他承担不起另一个大动作。

　　“我相信，到最后，一切都是值得的，”他说。

　　安吉·里维拉(Angie Rivera)说，她在纽约市的等候名单上待了将近16年，今年4月从纽约搬到了德克萨斯州。作为两个十几岁孩子的单亲母亲，她几乎无法支付纽约的房租，即使她同时打三份工。她担心自己和家人最终会无家可归。

　　斯凯拉·达科塔·米森(Skylar Dakota Myson)说，2007年，她为了一张代金券从伊利诺伊州搬到了爱荷华州。没有它，她连自己和孩子的房租都付不起。一年后，她通过一个名为“移植”的过程将代金券转回伊利诺伊州，该过程允许人们使用在其他地方收到的代金券。

　　关于人们为了代金券而搬家的全面研究(如果有的话)很少，所以不可能知道这种做法有多普遍。

　　许多人在网上了解到开放的候补名单。一些网站，如affordablehousingonline.com，跟踪全国各地的等候名单，并提醒订户有新的空缺，而Facebook群组则是潜在和现有代金券持有者交流如何以及在哪里获得代金券的技巧的论坛。在公共住房项目中，排队购买也很常见。

　　德克萨斯州的独立经济适用房顾问杰伊·罗伊特说，自COVID-19大流行以来，他看到申请住房券的人越来越多。

　　“在这一点上，人们会去任何他们觉得可以得到代金券的城市，”他说。

　　伊利诺伊大学香槟分校(University of Illinois Urbana-Champaign)城市与区域规划副教授安德鲁·格林利(Andrew Greenlee)说，这一事实证明，该系统运行效率不高。

　　“这是一个更广泛的社会问题，”格林利说。“为什么我们让这么多人的情况变得如此糟糕?”

　　有些人，比如阿维佐，认为应该首先为当地人提供住房援助。

　　2020年初，阿维佐在格伦代尔有了一所房子，并有一份销售保险的稳定工作。但是她拖欠了房租。她在3月初收到了一份驱逐通知，就在全国驱逐令生效的几周前。

　　阿维佐在谈到住房券时说:“如果是格伦代尔以外的地区，应该是格伦代尔居民，首先是格伦代尔工人。”

　　如果房管局确实想确保当地居民得到优先考虑，有一种方法可以采用:停止使用抽签方式编制等候名单。

　　虽然HUD不允许住房管理部门将申请人限制在现有居民，但它允许他们在等待名单上优先考虑当地居民和某些其他群体，如退伍军人、老年人和无家可归的人。人们会根据这些状态分配积分，积分越多，在等待名单上的位置就越靠前，这意味着他们能更快地收到代金券。

　　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先进入候补名单，这是格伦代尔和许多其他住房当局通过随机抽签产生的。

　　格伦代尔社区服务主任让·莫雷诺(Jean Moreno)说，为了让格伦代尔住房项目的等待时间合理，使用抽签是必要的。

　　有些地方的需求很低，所以排队的人很快就会变多。但格伦代尔并不是其中之一。如果格伦代尔的1.1万名申请者都被列入候补名单，而不是使用抽签系统，可能会导致长达数十年的等待时间。

　　莫雷诺说，即使目前的等待名单上只有350人，该市仍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才能让所有人都通过。

　　如果一个家庭没有进入等待名单，那么他们可能要过几年才能获得第二次机会。在2021年重新开业之前，格伦代尔上一次开放等候名单是在2016年。

　　莫雷诺说，格伦代尔“迫切需要”更多经济适用房，尤其是低收入或极低收入家庭。

　　“如果没有这些项目，人们可能不得不在养家糊口和支付房租之间做出选择，”她说。

　　莫雷诺说，截至3月，格伦代尔2021年集结的等候名单上仍有200多个家庭。到目前为止，已有两名州外申请人获得了代金券。

　　专家们对房管局是否应该继续使用摇号来选择等候名单持不同意见。

　　堪萨斯大学(University of Kansas)经济适用房专家、名誉教授柯克·麦克卢尔(Kirk McClure)说，彩票是“懒惰的出路”，阻碍了最需要帮助的人获得帮助。

　　他说:“我很难相信，一个有六个孩子、无家可归的女人不可能是最受欢迎的人。”他指的是去年10月生下第六个孩子的阿维佐(Arvizo)。“这就是我不相信彩票的原因。”

　　还有人说，房屋管理部门的工作量太大了。

　　经济和社会政策智库城市研究所(Urban Institute)的公共住房政策专家苏珊·波普金(Susan Popkin)说:“我认为住房当局在这种不可能的情况下已经尽力而为了。”

　　不使用彩票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方案。圣地亚哥县不采用抽签方式，而是将每个申请人都放在候补名单上，然后根据他们申请的时间和分配的优先点来选择家庭。根据其2021年的年度计划，到2020年底，等待名单上有56737个家庭。最终获得代金券的人平均等待了12年。

　　乔治城大学(Georgetown University)副教授伊娃·罗森(Eva Rosen)说，归根结底，决定如何优先考虑谁可以进入候补名单，以及如何进入候补名单，是一个难题，因为有这么多人迫切需要，她写过一本关于住房选择券计划的书。

　　“这是一个不可能的道德困境，”罗森说。

　　根据美国住房和城市发展部(Department of housing and Urban Development)的数据，在全国范围内，只有大约四分之一符合条件的家庭获得足够的住房券。

　　夏威夷大学(University of Hawaii)经济适用房教授菲利普·加博登(Philip Garboden)说，由于代金券的数量远远少于需要代金券的家庭，这种短缺造成了一种“零和”心态，让寻求代金券的人不公平地相互竞争。

　　加博登说:“我认为有必要提醒大家，罪魁祸首是代金券的短缺。”

　　普林斯顿大学(Princeton University)驱逐实验室(Eviction Lab)项目主管卡尔·格申森(Carl Gershenson)对此表示赞同。

　　他说:“很不幸，这个项目的设计方式让人们觉得他们是竞争对手，是其他需要帮助的人的对手。”“这是悲剧。”

　　《理想国》杂志询问了9位经济适用房专家，如何解决住房券短缺的问题。他们都同意:为更多的代金券和其他经济适用房项目提供资金。

　　许多专家主张普及住房选择代金券计划，允许任何有资格获得代金券的人获得代金券。

　　他们说，这样的改变代价高昂，但可以实现。城市研究所估计，到2020年，普及代金券计划每年将耗资约620亿美元，并将额外帮助1970万人。

　　麦克卢尔说:“这个数字是国防部的零用现金抽屉。”“我们能做到。我们美国只是缺乏帮助穷人的政治意愿。”

　　这个价格比住房抵押贷款利息扣除额损失的收入还少。住房抵押贷款利息扣除额是一项联邦税收激励措施，允许房主从应纳税收入中扣除抵押贷款利息。根据公共政策智库预算和政策优先中心(Center on Budget and Policy Priorities) 2013年的研究，该项目每年耗资超过700亿美元。

　　福尔说:“从技术上讲，我们的大部分住房政策都是针对房主的。“从股权的角度来看，这没有道理。”

　　在一些国家，如法国、英国和芬兰，任何符合条件的人都可以获得住房援助计划，类似于美国的医疗保险或食品券。

　　在美国推行全民住房券的主要障碍是什么?专家说，这是政治原因。

　　2020年，乔·拜登总统在竞选中承诺普及住房券。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贫困与社会政策中心(Center on poverty and Social policy)的研究人员估计，如果该政策得以实施，全国贫困人口将减少23%。

　　拜登于2021年10月宣布的重建更好计划的早期版本将是一个开始:全面的公共投资战略将拨出220亿美元用于扩大住房选择券计划，650亿美元用于投资公共住房等。

　　但该计划在众议院通过后，西弗吉尼亚州民主党参议员乔·曼钦(Joe Manchin)撤回了支持，理由是担心通货膨胀、国债增加以及需要抗击COVID-19。该计划最终被削弱为《2022年通货膨胀减少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 of 2022)，该法案不包括原计划提出的经济适用房投资。

　　专家表示，由于美国经济适用房短缺，普及代金券计划的同时，还需要建造更多人们可以使用代金券的经济适用房。

　　与此同时，数百万低收入家庭仍在挣扎。

　　阿维佐申请格伦代尔的彩票已经一年半多了，她和她的孩子们仍然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永久住所。这家人于2021年11月搬进了凤凰城的一所房子，但于2022年6月被驱逐，就在阿维佐生下最小的孩子前几个月。他们很快就辗转于一家又一家廉价汽车旅馆。这些天，他们暂时住在一家非营利机构管理的房子里，直到阿维佐找到工作。

　　尽管时间已经过去了，阿维佐仍然不敢相信她不能得到代金券。她总是担心自己不能给孩子们一个栖身之所——担心自己是否辜负了他们。

　　“他们是我们的未来。这些孩子需要一个稳定的地方，”她说。

　　当梅萨在2022年夏天开放住房等待名单时，阿维佐短暂地考虑过申请。她决定不这么做。

　　毕竟，形势对她不利。

　　朱丽叶·里尔为《亚利桑那共和报》报道住房不安全和无家可归问题。可以通过jrihl@arizonarepublic.com或推特@julietterihl与她联系。

　　azcentral.com和《亚利桑那共和报》上关于住房不安全的报道得到了亚利桑那州社区基金会的资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