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在光影交织的电影世界里，有些故事比银幕上的剧情更加跌宕起伏。伊朗导演贾法尔·帕纳希的人生，就是一部现实版的抗争史诗。从戛纳金棕榈的荣耀到德黑兰法庭的判決，从监狱的镣铐到红毯的掌声，这位导演用生命诠释了何为“不自由的创作”。昨夜，当他在哥谭奖横扫三项大奖时，全球影迷看到的不仅是一位艺术家的胜利，更是一个国家沉默灵魂的呐喊。他的镜头始终对准故土，哪怕前方是铁窗与禁令。这不仅仅关于电影，这是关于人类尊严的故事——当艺术被戴上枷锁，自由却在黑暗中发出了最耀眼的光。

　　在周一第35届哥谭奖颁奖礼上，没有人比贾法尔·帕纳希经历更剧烈的情感过山车。

　　在这场被许多人视为奥斯卡季非正式开幕的典礼前几小时，这位备受赞誉的导演得知，伊朗已对他进行缺席审判，判处一年监禁、两年禁止离境，并禁止他加入任何政治或社会团体。

　　帕纳希的律师莫斯塔法·尼利在X上发帖称将对此判决提出上诉——指控罪名仍是老一套的“从事反体制宣传”，这已不是他第一次面临此类指控。

　　帕纳希与妻子儿女定居德黑兰，但近期正为冲奥新作《这只是一场意外》奔走于美国、加拿大、欧洲和澳大利亚。这部改编自他本人在伊朗政治犯经历的电影，今年刚摘下戛纳金棕榈奖。

　　然而周一晚上，他依然现身哥谭奖红毯。在译员谢达·达亚尼陪同下，他罕见地跳过媒体采访，径直步入酒会现场。他到场的时间甚至早于蕾哈娜、A$AP Rocky、朱莉娅·罗伯茨、詹妮弗·劳伦斯等一众好莱坞明星。

　　2010年，帕纳希曾被判六年监禁，并遭20年禁拍电影与出境令。但他仍 defiant 地创作出一系列勇猛之作，屡获大奖，并于2010年和2022年两度被关进臭名昭著的埃温监狱，遭受极端酷刑与审讯。去年结束绝食抗议后（当时众人皆恐其性命不保），所有禁令终于在2023年解除。

　　他本以为终于能自由拍片、自在生活。

　　当《华盛顿邮报》问及对新判决的感受时，帕纳希朗声大笑：“我还没和律师谈过，得先找他聊聊。”但今年九月他曾向该报坦言，自己并不畏惧重返监狱，甚至偶尔怀念被制裁的岁月——因为禁令反而让他更专注思考下一部作品。

　　“他们禁我拍片二十年，禁我离开伊朗……还能有什么新花样？”他九月时如此说道。

　　他还表示，尽管不少伊朗影人流亡海外创作，自己却永不可能如此：“我总会回家。我无法与伊朗分离。”

　　周一晚，帕纳希成为首位登台的获奖者。颁奖人泰雅娜·泰勒忘带眼镜，在《接连不断的战斗》剧组搭档雷吉娜·霍尔和蔡斯·因芬尼蒂身旁，热情却拗口地念出了他的名字。

　　“愿这份荣誉献给所有被剥夺发声与可见权利，却依然坚持创作与存在的电影人。”他凭借《这只是一场意外》获颁最佳原创剧本奖时如是说。

　　这部黑色幽默之作讲述一群前政治犯绑架疑似当年审讯者的故事——他们无法确认，因为当年受刑时始终被蒙着双眼。

　　帕纳希将奖项献给“伊朗乃至全球的独立电影人，那些在没有支持的情况下默默转动胶片，仅凭对真理与人性的信仰倾尽所有的创作者”。

　　随后颁发最佳国际影片时，他再度获奖，激动得挥拳高呼，称被独立电影人环绕是莫大荣耀与喜悦。

　　当他击败保罗·托马斯·安德森和凯莉·莱卡特摘下最佳导演奖时，全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这个夜晚仿佛专为帕纳希闪耀。以至于当安德森执导的《接连不断的战斗》在颗粒无收后竟压轴夺得最佳影片时，连本人都难以置信：“完全没想到，不知发生了什么，但衷心感谢。”安德森坦言。

　　哥谭奖向来是颁奖季的特立独行者。官网显示，这个最初表彰低成本独立电影的奖项，现已提高预算门槛以嘉奖“镜头前后的远见卓识者”。每个类别由不同小型委员会提名，再由五人评审团独立投票选出。

　　虽然哥谭奖并非奥斯卡风向标，但连中三元足以引发瞩目——这使帕纳希跃居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奖领跑者（法国选送该片参评，因伊朗永远不可能推荐它）。

　　更重要的是，这些奖项传递出强烈信号：帕纳希很可能成为首位获奥斯卡最佳导演提名的伊朗人，《这只是一场意外》或将成为首部入围最佳影片的伊朗电影。

　　从昨夜倾泻而来的温暖与敬意可见，尽管帕纳希在伊朗的法律困境刚刚开始，但他身后已然汇聚起全球电影界的磅礴声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