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辅——迄今为止，在乌克兰法庭上被判犯有战争罪的25名俄罗斯人包括一名士兵，他曾用枪逼着两名乌克兰人交出笔记本电脑和钱，四人殴打和折磨乌克兰士兵，还有两人承认在战争的头几周炮轰了居民建筑。

　　据乌克兰总检察长办公室称，自去年2月俄罗斯入侵以来，乌克兰当局又接到了超过6.6万起涉嫌战争罪的报告。随着调查人员分散到从俄罗斯人手中夺回的地区，这个数字每天都在以数百人的速度增长，乌克兰人也纷纷提出投诉，从盗窃财产到酷刑、谋杀、强奸，将乌克兰儿童驱逐到俄罗斯，以及对乌克兰基础设施的无情导弹袭击。

　　法律专家说，这是一个惊人的数量，将压倒任何地方的任何司法系统。但乌克兰总检察长安德烈·科斯廷(Andriy Kostin)发誓要对所有人进行调查，并将所有能收集到足够证据的人绳之以法。乌克兰总统弗拉基米尔·泽伦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将为战争罪行受害者伸张正义作为与俄罗斯最终实现和平的条件之一。科斯廷说，如果要永远阻止俄罗斯进攻乌克兰，这个问题对乌克兰来说和在军事上击败俄罗斯一样重要。

　　他在一次采访中说:“我们必须在两场战斗中获胜——为我们的领土而战，以及为正义而战。”

　　为正义而战可能会像为土地而战一样具有挑战性。

　　乌克兰战争提供了一个无与伦比的机会，来检验二战后开始形成的仍在演变的国际司法体系。根据今年早些时候在联合国主持下成立的乌克兰独立国际调查委员会(Independent international Commission of inquiry on Ukraine)的初步报告，联合国(un)发现了明确证据，表明乌克兰犯下了“一系列”战争罪，以及其他侵犯人权和国际法的行为。

　　一位欧洲外交官指出，不仅有大量的案件，而且有大量的证据。由于讨论敏感问题，这位外交官要求匿名。技术带来了记录犯罪的新手段，从俄罗斯和乌克兰士兵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视频，到揭示故意攻击平民目标模式的卫星画面。

　　乌克兰军队解放领土使调查人员能够在罪行发生后几天或几周内获得第一手资料和法医证据，而不是像以前大多数审判战犯的尝试那样需要数年时间。乌克兰官员表示，如果乌克兰成功夺回更多领土，病例数量很可能会翻一番。

　　国际社会对追究肇事者的责任非常感兴趣，仅次于二战后对纳粹战争罪的审判。国际刑事法院(ICC)向乌克兰派遣了迄今为止最大的小组。人权律师和倡导团体纷纷涌入该国。联合国和欧洲政府已经展开调查。这名外交官表示，据他统计，乌克兰至少有11项不同的调查正在进行中。

　　但法律专家表示，由于案件数量庞大、调查重叠，以及仍不完善的国际司法体系存在的漏洞和矛盾，整个努力可能会受到拖累。他们说，是否有办法起诉对这场战争负全部责任的最高级别人物，包括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Vladimir Putin)，问题越来越大。

　　科斯廷说，乌克兰当局预计将审判绝大多数已报告的战争罪案件。国际机制一直旨在补充和补充国家司法管辖权，在政府无法或不愿自行进行起诉时介入，并对最高级别官员进行国际问责。

　　但对乌克兰来说，要起诉科斯廷预计会接手的99%的案件，本身就是一项艰巨的任务。每天都有关于发现万人坑、酷刑室和新的导弹袭击造成平民死亡和财产破坏的新报道。

　　当俄罗斯轰炸一座挤满人的建筑时，这就是后果

　　为乌克兰政府提供咨询的国际组织之一、全球权利遵守组织(Global rights Compliance)驻乌克兰的人权律师韦恩·乔达什(Wayne Jordash)说，就拿今年9月俄罗斯从东北部城镇伊季姆撤退后发现的一个乱葬坑为例。他说，要证明犯下了战争罪，就需要对所有出土的400具尸体和他们的死亡情况进行详细的法医检查，甚至在确定肇事者之前。

　　“你不可能调查每一个案件。当你面对像这里这样大规模犯罪的情况时，有些必须优先处理，有些必须优先处理。”

　　他的组织以及其他帮助乌克兰政府的组织主张将多起罪行归为单一案件。例如，它们可能包括在基辅郊外的布查附近发生的全部屠杀事件。去年4月，俄罗斯在那里被迫撤退，引起了人们对俄罗斯暴行规模的关注。

　　布查的尸体清点工作已接近完成

　　但乌克兰人坚持认为，追究每一名违反战争法的俄罗斯士兵的责任非常重要，无论罪行有多小，也不管肇事者是否在乌克兰境内。“受害者想要正义，”科斯汀说。

　　根据总检察长办公室的记录，迄今为止提交的86份起诉书中，有一份指控一名俄罗斯士兵从乌克兰人家中盗窃食物和其他财物，还有一份指控一名俄罗斯士兵的妻子鼓励她的丈夫强奸乌克兰妇女，理由是“出于个人对乌克兰社会的敌意和对乌克兰妇女的蔑视”。

　　还指控一名营长命令部下向哈尔科夫逃跑的平民开火，造成至少一名妇女死亡;两名强奸16岁少女的军人和俄罗斯交通部长，被指控准备战争和“非法运送人员”越过乌克兰国家边界——这是被起诉的最高级别的平民。

　　根据总检察长办公室提供的数据，部长和迄今被起诉的86名嫌疑人中的绝大多数将缺席审判。

　　奥莱克桑德拉·马特维丘克(Oleksandra Matviichuk)说，“我们必须找到一种方法，为所有人伸张正义，无论他们是谁、他们的社会地位如何、他们面临的犯罪程度如何。”她的组织乌克兰公民自由中心(ukrainian’s Center for Civil Liberties)因代表战争罪行受害者开展宣传活动而联合获得2022年诺贝尔和平奖。

　　乌克兰诺贝尔奖得主要求采用新的战时司法方法

　　然而，存在马特维丘克所说的“问责差距”的风险，即普通俄罗斯士兵在执行发动战争的命令时受到惩罚，而普京等高级领导人继续发动战争而不受惩罚。迄今为止被定罪的25名俄罗斯人已被判处10年至终身监禁不等的刑期。根据总检察长办公室提供的数据，250名俄罗斯人中，只有18人以战俘的身份被乌克兰拘留，他们已经收集了足够的证据，可以对他们提出指控。

　　科斯京说，与此同时，乌克兰正在收集可能因违反国际法而被起诉的高级官员的证据，并将其转交给国际当局。但乌克兰法律禁止接受乌克兰调查人员尚未收集到的证据，这使得涌入该国的一些国际援助毫无用处，检察官办公室战争罪起诉部门负责人尤里·比洛索夫(Yuriy Bilousov)说。

　　他说，外国人权组织收集的许多证据都被直接送往国际刑事法院，在那里可能会积灰。他说，非政府组织“很有帮助，但如果他们给我们提供信息，可能会更有帮助。”“国际刑事法院不是为了起诉每一项战争罪行而设立的。如果我们能立即得到信息，会更有帮助，因为我们可以试图找到俄罗斯罪犯。”

　　所有的调查都没有涉及侵略罪，对一个主权国家发动战争的罪行。科斯廷说，这是“所有战争罪之母”。“如果没有俄罗斯军队的入侵，其他战争罪行就不会发生。”

　　乔达什说，这是最容易起诉的罪行，包括俄罗斯最高领导层。从电视声明到入侵行动本身，有大量证据表明普京和他的部长们故意发动了一场针对乌克兰的侵略战争。

　　但由于各种法律原因，包括乌克兰没有批准设立国际刑事法院的《罗马条约》，国际刑事法院不能起诉侵略罪。它也不能起诉像普京这样的国家元首，或者在他的高级部长缺席的情况下进行审判。

　　为此，乌克兰正在争取建立一个特别法庭，就像为起诉前南斯拉夫和卢旺达境内的战争罪行而设立的法庭一样。科斯京说，他的办公室已经收集了627名嫌疑人的证据，其中包括部长、将军和所有投票支持战争的俄罗斯杜马议员，他们可能会因侵略罪受到审判。

　　什么是战争罪，俄罗斯是否在乌克兰犯下了这些罪行?

　　但设立特别法庭必须得到联合国安理会(United Nations Security Council)或联合国大会(United Nations General Assembly)的支持。俄罗斯在安理会拥有否决权，而联合国大会尚不清楚乌克兰能否获得多数支持。上述欧洲外交官说，国际社会的广泛支持，包括一直不愿谴责俄罗斯入侵的非西方国家的支持，对于国际法庭获得其诉讼程序所需要的合法性至关重要。

　　欧盟倾向于支持这样的提议，但美国尚未决定是否支持设立一个特别法庭，美国负责战争罪的无任所大使贝丝·范·沙克(Beth van Schaak)说。拜登政府有兴趣支持荷兰的一项新提议，即为一名临时检察官设立一个办公室，收集有关侵略罪行的证据，以备将来使用。

　　比洛索夫说，乌克兰愿意听取所有能带来最大正义机会的建议。“关于如何完成这项任务，有多少律师就有多少意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