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蒙特州拉特兰市——一个周三的早晨，电话打来，把他吓醒了。基思·布拉特就是这样得知，再过几个小时，他就没有地方住了。
他迅速把酒店房间里的东西打包进四个箱子和几个袋子里。下午4点，他开始了下班后打扫办公室的工作。当他午夜下班时，他打算在城郊搭个帐篷。
32岁的布拉特自去年以来一直住在拉特兰的科尔蒂纳酒店，这是佛蒙特州大流行时期抗击无家可归者倡议的一部分。它奏效了，但联邦资金已经枯竭。今年6月，该州约有800人被迫离开酒店，布拉德就是其中之一。
在全国范围内，大流行期间联邦援助的扩大使城市和州能够前所未有地利用酒店和汽车旅馆为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住所，这是美国对待一些最脆弱公民的方式发生的暂时巨大变化的一部分。
在几十个州，无家可归的人被安置在租来的酒店房间里，有时几个月，有时更长。少数几个州，尤其是加利福尼亚州，开始购买酒店，并将其改造成永久避难所。几乎所有的酒店客房租赁项目都已经结束或正在逐步减少。
也许没有哪个州比佛蒙特州走得更远，它把酒店作为结束该州无家可归者的大胆尝试的基石，让大约80%的无家可归者住进了专为短期住宿而设计的出租房间。
现在，该州已经表示，它负担不起继续这个项目，这个项目到4月份已经使用了超过1.9亿美元的联邦资金。但三年过去了，许多住在科尔蒂纳酒店的人仍然没有固定的地方可去。旅馆成了我的家。
“我正在努力解决一些问题，”布拉特说。一想到未来就会产生一种使人衰弱的焦虑感。“我不确定我要去哪里。”
佛蒙特州为无家可归者提供酒店的实验，让我们清醒地看到，随着大流行时代的福利结束，各州正在做出艰难的选择。大多数其他形式的住房援助，包括暂停驱逐和租赁援助，已经停止实施。
这里的议员们正在决定谁先被赶出酒店，目前高昂的租金和经济适用房的稀缺意味着一些人最终会回到街头。从本月开始，还有大约2000人将离开酒店，但在一片哗然之后，立法机构批准了有条件的延期，可能会延长到明年。
佛蒙特州的经历为这个国家提供了教训，在这个国家，即使经过几十年的努力，无家可归的现象仍在上升。虽然研究表明提供酒店客房对健康和其他方面有好处，但该倡议也提出了警告。如果没有下一步的计划，人们可能会回到他们开始的地方，没有一个稳定的地方居住。
全国低收入住房联盟(National Low Income Housing Coalition)的首席执行官黛安·叶特尔(Diane Yentel)说，“似乎缺乏规划，也没有优先考虑退出策略，导致了真正最坏的结果，”人们在没有足够选择的情况下被赶出酒店房间。
在经历了一连串的不幸之后，布拉特来到了科尔蒂纳酒店。他的餐饮业在疫情期间倒闭，他搬回家照顾生病的母亲。她于2021年去世。去年11月，房东在出售房产之前驱逐了布拉特。
几个月前，他76岁的祖母被赶出了公寓。他们最后都住在科尔蒂纳，在那里他们共用一个房间。根据不断变化的州废除该项目的规定，鉴于她的年龄，她可以暂时留下来。但布拉特做不到。
最近的一个下午，在科尔蒂纳酒店楼上，詹妮弗·麦克莱恩(Jennifer MacLean)穿梭于265房间之间。她的大部分物品，包括几袋衣服、一个空气炸锅和一个风扇，都堆在走廊里。她的狗，一只比特犬，还在里面。
她在这个房间住了两年，在此期间，她填了表格，见了社工，并试图找到一个负担得起的住处。没有运气，现在她的时间到了。她男朋友的亲戚付了她在路边一家汽车旅馆住一周的钱。但“这只是推迟了不可避免的事情，”49岁的麦克莱恩说。从那以后，她就不确定了。
楼下，艾丽莎·赫本(Alyssa Hepburn)坐在酒店大堂外曾经的会议室里，说话时紧张地跳着腿。再过几天，她的处境就和麦克莱恩一样了。“一切都被夺走了，”她说。
对于32岁的赫本来说，还有一个额外的讽刺。在大流行之前，她曾在这家酒店工作，在前台做客房服务和轮班。那时候，这是一家假日酒店。150间客房的塑料钥匙上仍然写着“入住愉快”和“打开可能性”。
科尔蒂纳酒店位于一条繁忙的州高速公路旁，旁边是一家汉普顿酒店、一家汉纳福德超市和一家迪克体育用品店。从远处看，它和其他连锁酒店没什么两样。但外面停着一辆私人保安车，里面是一片破败的景象。一个入口被锁上了。放学后，孩子们鱼贯而入。
业主之一阿尼尔·萨赫德夫(Anil Sachdev)于2012年买下了这处房产。1999年，他在佛蒙特州首府蒙彼利埃开了一家汽车旅馆，第一次进入酒店行业。现在他管理着六家，根据州政府的协议，他们都为无家可归的人提供住所。
萨赫德夫说，当大流行开始时，人们的恐惧是如此强烈，以至于“没有人愿意为这些人提供住所”。他在2020年春天租赁了一处房产21天，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将成为他的生意。根据州长5月份发布的一项命令，该州为该计划中的每个酒店房间平均每晚支付148美元。
虽然酒店过去曾被用作短期避难所，但在大流行期间出现的情况规模不同。近40亿美元的冠状病毒救济资金被用于帮助无家可归的人，包括将他们从拥挤的避难所转移到酒店。联邦紧急事务管理局也开始偿还州和地方在冠状病毒公共卫生紧急情况期间的住宿费用。
该机构表示，它提供了超过50亿美元的资金，用于在酒店等个性化环境中为人们提供庇护的项目，包括在41个州特别提到无家可归者的项目。从路易斯安那州到华盛顿州，这些项目基本上已经结束。
在大流行之前，佛蒙特州有一个小项目，为无家可归的人支付汽车旅馆和酒店房间的费用，主要是在寒冷的冬季。根据国家审计员的一份报告，它曾经为大约200到300户家庭提供服务。然而，到2021年，这一数字已增长到2000多家。
佛蒙特州的人均无家可归率是所有州中第二高的，仅次于加州。然而，根据最新的国家数据，多亏了汽车旅馆计划，它的无家可归者比例在全国最低，只有2%。该项目还允许该州获得无家可归人口的准确统计。
赫本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他们中的一员。直到今年春天，她已经在公寓里住了七年。后来，一个新房东毫无理由地把她赶了出去。她离开科尔蒂纳的最后期限是6月26日。在那之后，一切都会瓦解。
由于没有地方住，赫本无法保住她在麦当劳的工作。她14岁的女儿和11岁的儿子和父亲住在一起，每周和每隔一个星期六都不能去看她几次。她没有把自己的处境告诉他们。“你不会告诉你的孩子，他们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她说，眼里充满了泪水。
然后是她20个月大的儿子。几个月前，州政府把他送到了寄养家庭，她每周都去看望他，努力争取重新获得监护权。然而，在最后一刻，就在她离开酒店的最后期限之前，赫本在一名社会工作者的帮助下获得了缓刑:她之前的驱逐和她小儿子的情况意味着她不应该被赶出酒店。
无家可归问题专家表示，利用酒店和汽车旅馆为人们提供住所，避免了像赫本面临的情况，给了弱势群体一种稳定感，并避免了危及生命的风险。这一观点得到了在大流行期间扩大酒店庇护所期间进行的研究的支持，该研究最初被视为减少感染的公共卫生措施。
研究发现，住在旧金山酒店避难所里的人去医院急诊室的次数要少得多。在华盛顿州的一个类似项目中，人们的健康和幸福感得到了改善。一些城市和州开始探索购买酒店并将其转变为长期避难所的方法。
加州发起了一项耗资7.36亿美元的名为“Homekey项目”的倡议，将包括酒店和汽车旅馆在内的房产变成无家可归者的永久或临时住所。俄勒冈州、明尼苏达州和佛蒙特州也推出了类似的项目。
纽约大学西尔弗社会工作学院(Silver School of Social Work)研究无家可归问题的教授黛博拉·帕吉特(Deborah Padgett)对疫情期间搬到酒店的人进行了一项小型定性研究。她将研究结果描述为“启示性的”。习惯睡在街上或宿舍般的庇护所的参与者看到了“健康、睡眠、个人卫生、隐私、安全、营养和整体幸福感”的改善。
61岁的艾略特·艾弗里(Elliott Avery)亲身体验了这些好处。房东卖掉他租的房子后，他在车里睡了好几个月。一位朋友建议他拨打佛蒙特州住房帮助热线，今年早些时候，他被安排在科尔蒂纳酒店的一个房间里。“我们需要这个项目，真的，”艾弗里说。“现在太难了。”
他在附近一所大学的厨房工作，但一直没能找到公寓。一家非营利住房机构的一名社会工作者正试图帮助人们获得经济适用房。“她说，‘艾略特，这是候补名单。坚持住，抬头挺胸。’”
把酒店变成避难所并非没有问题。去年提交给佛蒙特州立法机构的一份报告描述了来自周边社区的投诉，这些社区拨打警察和救护车服务的电话有所增加。与此同时，居民们报告了房间里不卫生的状况，从臭虫到管道不足，尽管酒店老板从州政府获得了数百万美元。
拉特兰市市长迈克·多恩格斯(Mike Doenges)说，在这个项目实施了三年之后，许多当地人都有一种“同情疲劳”的感觉。他说，该地区的酒店已经变成了避难所，不再对游客开放，警察的来访数量也大幅增加。这一影响延伸到了公共图书馆，工作人员报告说，有一些住在酒店的人有心理健康问题，他们觉得自己无力应对。他说:“需要帮助的人实在太多了。”
6月1日，数百人(主要是成年人，没有孩子)开始离开酒店。对于那些无法与朋友或亲戚住在一起的人来说，他们无处可去。大多数传统避难所已经人满为患。“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承受需求的能力如此之小，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悲伤，”Groundworks Collaborative的利比·贝内特(Libby Bennett)说。该公司在佛蒙特州南部的伯瑞特伯勒市经营着两个避难所。
Groundworks是向离开酒店的人们发放帐篷的几家非营利组织之一。贝内特说，到目前为止，它已经分发了50份。在拉特兰，科尔蒂纳的所有权给了每个被要求在月初离开的人额外两周的时间，再加上几天的时间。
萨赫德夫说，如果在一天内大批人离开，将“给这座城市带来巨大的混乱”。多恩格斯说，尽管如此，随后的驱逐还是导致了当地营地的增加，其中一个在一家餐馆后面，另一个在城市自行车道上。大约2000人，主要是家庭、老人和残疾人，仍然住在佛蒙特州各地的酒店里。他们也计划从7月开始离开。
但在6月下旬，民主党控制的佛蒙特州立法机构在共和党州长的支持下达成了一项协议，只要满足某些条件，他们的停留时间可能会延长到明年4月。其中包括接受其他形式的住房，如果有的话，并拿出个人收入的30%来支付住宿费用。
佛蒙特州儿童和家庭部副局长米兰达·格雷说:“这种规模和性质的项目需要时间来过渡。”立法机构“为我们提供了更多的时间来帮助这些家庭。”
关于有多少人离开了该项目，以及他们获得了哪种类型的住房，该机构没有回应记者的请求。未来几个月将会揭晓该州是否能兑现承诺，创造更多形式的住房和更多经济适用房。
与此同时，支持者指出，该协议对最近被赶出酒店的人没有任何帮助。他们还警告说，新的条件将导致缓慢的驱逐。住房活动人士、前民主党州长候选人布伦达·西格尔(Brenda Siegel)说，“一次把人们推下悬崖，直到我们迫使数千人离开，这仍然是一场人道主义危机，它仍然在把人们推下悬崖。”
回到科尔蒂纳，又是等待的一天。46岁的柯蒂斯·科斯(Curtis Corse)今年4月以来一直和他9岁和16岁的两个女儿以及两只猫住在这里。他每月的伤残津贴是他们唯一的收入。大约一年来，他一直在两个不同的经济适用房等候名单上。他说，科尔蒂纳让带孩子的人觉得不安全。有时人们在走廊里吸毒。一位居民大部分时间坐在外面喝酒，还开始打架。
他房间里的墙纸正在剥落，一个角落里有黑斑，浴缸里的水要花几个小时才能排干。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酒店门口的小树林里抽烟踱步。至少科斯不是六月份被迫离开的人之一。否则，“我现在就会陷入恐慌，”他说。“绝对的恐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