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基斯坦卡拉奇——在过去的两年中，穆罕默德·阿比德·安达比没有一天感到轻松。他曾是被塔利班推翻的美国支持的阿富汗政府的检察官。他说，最近几个月他已经四次改变藏身之处，有一次险些被逮捕。

　　Andarabi并不是在躲避塔利班，他曾经帮助将塔利班武装分子投入监狱，而是在躲避巴基斯坦警方——他两年前曾在该国寻求庇护。他的签证已经过期，在巴基斯坦对阿富汗难民的镇压不断扩大的情况下，他担心他、他的妻子和五个孩子会被关进监狱，甚至被送回喀布尔。

　　上周，巴基斯坦看守政府突然同意驱逐据估计非法居住在该国的170万阿富汗人。周二，巴基斯坦内政部宣布了一个28天的最后期限，要求这些人自愿离开，并承诺从11月开始对任何提供他们下落信息的人进行“奖励”。虽然来自其他国家的无证难民也可能受到影响，但这一决定似乎主要与巴基斯坦对塔利班日益增长的失望以及收容数百万阿富汗人的经济负担有关。

　　这将是巴基斯坦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驱逐行动之一。巴基斯坦负责阿富汗难民事务的首席专员阿巴斯·汗(Abbas Khan)在接受采访时说，政府将优先驱逐罪犯，并努力避免“盲目行动”。

　　但流亡的塔利班批评人士担心，他们可能会被卷入镇压行动。联合国难民署星期一敦促巴基斯坦政府防止将“逃离迫害”的阿富汗难民驱逐出境。

　　当塔利班两年前夺取政权时，可能已经有超过200万阿富汗人生活在巴基斯坦。许多人早在几年前就逃离了战争和困苦。根据巴基斯坦政府的统计数据，塔利班掌权后，又有60多万难民涌入巴基斯坦。巴基斯坦官员说，很少有其他国家会吸收这么多的人，或者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表现出如此的善意。

　　许多难民在南部城市卡拉奇定居，这里曾经被称为“灯光之城”，但现在由于通货膨胀和激增的电力负担，这里的人口已激增至2000多万，因此很难维持灯火通明。

　　在过去的一年里，巴基斯坦领导层——在前总理伊姆兰汗(Imran Khan)的领导下，他们基本上是独自主张世界应该给塔利班一个机会——已经开始接受一种截然不同的信息。巴基斯坦官员现在对塔利班提出严厉指责，指责它容忍伊斯兰激进分子的存在，这些激进分子在巴基斯坦境内发动了一系列致命袭击。

　　虽然一些阿富汗难民希望巴基斯坦最终将他们视为志同道合的盟友，但他们现在发现，他们反而被视为问题的延伸。在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旧的怨恨正在获得新的动力，这正在播下分裂和绝望的种子。在公共话语中，阿富汗人越来越被视为潜在的恐怖分子、贩毒的罪犯或窃取工作机会的非法工人。

　　巴基斯坦看守总理安瓦尔-哈克·卡卡尔最近说，巴基斯坦因容忍无证难民而“深受其害”。

　　巴基斯坦阿富汗问题特使杜拉尼(Asif Durrani)在接受采访时说，美国和其他国家对此负有部分责任。许多害怕受到迫害的难民是在得到别处安置的承诺后来到巴基斯坦的，他们本来只是“作为过境旅客”来到这里的。但他说，大多数人仍在等待。

　　人权观察人士说，尽管塔利班对美国支持的政府的前官员颁布了大赦令，但许多阿富汗难民有理由担心被迫返回自己的祖国。自2021年接管以来，联合国记录了200多起对阿富汗前官员和武装部队成员的法外处决。塔利班政府否认这些数字。

　　塔利班现在正试图以更好的形象出现。在卡拉奇，迄今为止记录在案的逮捕阿富汗人最多的地方，塔利班的最高外交官这些天正忙着给来访者沏茶，并解释宽恕的优点。阿富汗驻这个港口城市的领事馆还聘请了一名律师，代表那些因违反移民规定而被关押在巴基斯坦监狱的阿富汗人，包括那些因为害怕在塔利班统治下生活而逃离阿富汗的人。

　　在阿富汗和巴基斯坦边境，一些阿富汗人想要逃离，另一些人想要返回家园

　　“我们绝对是在帮助那些与我们的伊斯兰酋长国作战的阿富汗人，”塔利班驻卡拉奇代理总领事阿卜杜勒·贾巴尔·塔哈里(Abdul Jabbar Takhari)在接受采访时说。“最高领袖说我们应该原谅。”

　　大多数阿富汗持不同政见者在塔利班接管政权后逃到卡拉奇，他们很早就发现了警告信号。他们几个月前搬到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定居，这座城市似乎比较平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避免被捕，而且在欧洲或美国重新定居的机会也比较大。

　　但在卡拉奇代表阿富汗难民的律师莫尼扎·卡卡尔(Moniza Kakar)说，那些留在卡拉奇的人——大多是没有积蓄的劳工——被捕，是对巴基斯坦其他地方可能发生的情况的一个警告。据代表阿富汗人的律师称，在过去15个月里，卡拉奇的巴基斯坦当局逮捕了至少4000名阿富汗人，并将其中2500多人驱逐出卡拉奇。

　　最近的一个下午，卡卡尔走出卡拉奇市中心拥挤的高速公路，看上去很疲惫。“这些天，人们在凌晨4点给我打电话寻求帮助，”她说。

　　Kakar是一名无偿工作者，她说她不会接受塔利班领导的政府为她的工作提供的资金。她说，在她处理的最令人不安的案件中，有一些女孩和年轻妇女来到巴基斯坦，希望能够恢复学业或上学。

　　“有一天，一个17岁或18岁的女孩说，‘不要驱逐我;我想成为一名医生，’”卡卡尔回忆道。但是卡卡帮不了她。她说，女孩被送回去了。

　　当卡卡尔到达卡拉奇郊区的一个阿富汗移民社区时，她被阿富汗人团团围住，急切地想要一张她的名片。这个社区的临时阿富汗小酒馆在入口处悬挂着巴基斯坦的白绿新月旗，但在里面，几乎没有阿富汗人仍然认同这个国家。

　　几十年前，阿富汗人的涌入受到巴基斯坦领导层的鼓励，从20世纪70年代末开始，穆罕默德·齐亚·哈克将军允许数百万阿富汗人留在该国。卡拉奇的一些阿富汗人是持上世纪80年代苏联支持的阿富汗政府签发的旅行证件抵达的;其他人出生在这个城市，但从未获得巴基斯坦公民身份。

　　他们的存在很快改变了像卡拉奇这样的地方，正如巴基斯坦领导层最终意识到的那样，他们加剧了对住房和工作的激烈竞争。到20世纪80年代末，卡拉奇一直在努力控制不断爆发的种族骚乱。

　　来自昆都士的58岁阿富汗人哈吉·穆罕默德·简(Hajj Mohammad Jan)对那段时期的记忆比他的祖国更清晰——他13岁时来到巴基斯坦。他和其他一些人将目前的紧张局势归咎于巴基斯坦政府，因为政府几乎没有为他们提供融入巴基斯坦社会的途径，导致他们的社区没有学校和其他设施。

　　“他们最终应该给我们公民身份，”他说。

　　最近的打击行动表明，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发生。30岁的艾哈迈德·简来自阿富汗的马扎里沙里夫，他告诉卡卡尔，警察“偷走”了他哥哥的登记卡、手机和随身携带的钱。旁观者也发表了类似的说法，称他们中的许多人不得不行贿以避免被捕。

　　卡拉奇高级警官伊尔凡·巴哈杜尔(Irfan Bahadur)否认行贿。在他看来，卡拉奇的警察现在是抵御塔利班接管阿富汗所释放的最后一道防线。

　　不安定:逃离塔利班后寻找家园

　　当地官员指责阿富汗难民制造了一波廉价冰毒，不仅在卡拉奇，而且在全国范围内造成了严重破坏。官员们说，利润以成批的美元走私回阿富汗，导致巴基斯坦卢比不稳定。

　　但律师和经济学家表示，这只是故事的一部分，除非巴基斯坦领导人承担责任，否则巴基斯坦将无法克服其长期存在的问题。威尔逊中心南亚研究所主任迈克尔·库格尔曼说:“如果你在寻找巴基斯坦严重经济压力的主要原因，你必须从内部看。”

　　随着巴基斯坦为明年初的选举做准备，阿富汗难民怀疑替罪羊会变得更糟。“我们不应该因为一些我们没有责任的事情而受到骚扰，”阿富汗记者塔希尔·萨迪德(Taher Sadeed)说。他今年因签证逾期而在伊斯兰堡被拘留，但最终获释。

　　32岁的萨菲亚·阿里菲(Safia Arify)刚刚带着孩子来到伊斯兰堡，她担心自己来错时间了。直到最近，她还是喀布尔妇女反对塔利班抗议活动的最后参与者之一。当她被阿富汗官员认出来时，她决定逃离。

　　但就在上个月她的医疗签证到期后不久，巴基斯坦警方突袭了她所在的社区。她及时地锁上了沉重的铁门。

　　“上帝保佑我不会被驱逐出境，”阿里菲说。